盼望的會客日終於來到。
猶記得那天早晨醒來時喜悅的心情,不同於往日晨起的愁悵,彷彿夢裏才是真實,醒來,是進入一個永無休止的惡夢中。
一大早,很多人在班長還沒吹哨子叫起床前就都醒來了,因為今天是兩個禮拜以來,第一次能跟外界接觸的會客日。此時此刻想見家人的急迫心情,就真如熱鍋上的螞蟻,一刻也等不得。班長規定大家都得待在寢室裏,直到家人來把你「領取」出去,而且班長再三交待,如果有女朋友來探望的人,千萬要克制自己的慾望,不要躲在廁所裏就「做」起來了, 不要把女朋友都當做慰安婦!這些話大概也沒多少人聽進去,因為據說還是有人偷偷地在廁所裏做愛做的事。聽聞這樣的事情總是令人瞠目結舌地佩服他們的大膽行徑,但是一方面心裏又羨慕不已。
前來探視的訪客和車子陸陸續續如潮水般地湧入營區當中,車子和人潮一下子就把大集合場全占滿了,就像假日郊遊野餐一樣,營區裏只要有涼蔭的地方,馬上就被這些攜老扶幼的眷屬用報紙或紙板占據起來,然後席地而坐。才約莫七、八點的光景,營區裏已經熱鬧非凡,活像個菜市場一樣,到處都是人山人海,就連中山室和大餐廳裏也都坐滿了人,平常的嚴敬肅穆,悄聲無息地躲藏在人群的歡笑身後,連班長臉上彷彿天生的不悅,在這一天都收了起來,只剩下一張張的笑臉面具,因為他們都怕家長們會來質問他們的管教方式,或是一些有黑道背景的阿兵哥會「落」兄弟來討公道,所以他們會一整天都笑臉盈盈,即使是眼見阿兵哥做出不當的行為,也只會好言相勸,而不會像平常一樣怒目相向。
「爸媽怎麼還不來啊?」心裏不免開始擔心起來。
眼看著坐在大寢裏的人越來越少,我就更急了:「該不會是睡過頭了吧!不是答應我說要來的?不曉得會不會忘了帶我交待的東西?……」一連串的問號像轟炸機一樣,炮轟著我已經紊亂的思緒。用力地安慰自己爸有遲到的「習慣」,就像初一那年的新生訓練一樣,爸因為車子在半路上壞了,所以等到全校的人都走光了,還不見爸媽的蹤影,只剩下我和門房老伯,孤單的身影就蹲在校門口哭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