熱烘烘的太陽當空照著,咆嘯的聲音不絕於耳,地上的影子只剩腳邊一小塊黑色的區域,彷彿只有把目光停在這個方寸之地時,才能稍稍的喘息。原本在車上吱喳的人群,也都像剪了舌的鳥兒,一個個乖乖地順序坐在板凳上,等著前方長桌呼叫自己的號碼,就有如犯人一般的稱呼。
漸漸的人群已經被區分數個小隊,並且由一位士官帶隊,各自回到所屬單位進行體檢,依舊是一條小內褲檢查到底,但這次卻不用剝去這僅存的一塊布,而像個暴露狂般的讓人指指點點,這也是目前為止唯一讓人慶幸的事!
人總是離開了家,才知道什麼叫想家。
像我這種對於陌生環境總是心懷恐懼和抗拒的人,當兵入伍,無異是在身上綑綁了一條沈甸甸的鐵鍊,令人寸步難行。
經過了一天緊張的入伍洗禮,身心俱疲的我,終於可以「躺平」了,可是一雙眼睛卻仍是骨碌碌地張著,窄小的床板、躁鬱的空氣、死綠色的蚊帳,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「密室恐懼症」,身旁的同袍早已呼呼大睡,我卻像吃了興奮劑一樣,怎麼數羊也睡不著,就是……想家呵!
連上的班長為了可憐我們這些初來乍到的新兵戰士,特別把電話拉到大寢的一角,讓我們在規定的就寢時間之後,還能撥通電話回家報平安,對我們而言,可真是德政啊!哎!我真是個依賴的小孩。
「喂…爸喔…你在睡了嗎?」午夜十二點,撥通了和家裡的連線。
「還沒,你在那裏習慣嗎?」
「嗯…可以啦…不過很緊張…」
「不要緊張,當兵是男孩子必經的一條路。」
「爸…你們這禮拜會不會來看我?」我吱吱唔唔地說著。
「會啦…一定會去啦…不要擔心啦…」爸好像也有點擔心起我了。
「你們要幫我帶那個噴運動酸痛的,還有面速力達姆,還有戶口名簿影本……」
「好啦…我叫你媽幫你準備啦…」
「爸…我不能再講了啦…班長說每人只可以打五分鐘,你們星期天一定要來看我喔…」
掛了電話,我才發現不爭氣的眼淚早已掙脫了眼眶的桎梏,細細地在臉上形成了一條思念的河,我一直在控制我在電話裏聲音,不讓爸聽見我的脆弱,也不想讓他擔心,不過,他大概也聽出來了…